
关于基督的话题
中国的基督教徒自称是兄弟姊妹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有人居然以为自己也是亚当的子孙,这就差得有点远了。即便抟土造人是一种人类的起源。中国人也该是女娲的作品,无论如何也并不入希伯来人的家谱。
而且被收容进那样的族谱也未必是件很长脸的事。希伯来是个非常弱小的民族,一直处于被压迫、被欺凌的地位,可以说它从来就没有真正强大过。希伯来人当然不会满足于这样的孱弱,当然希望自己可以壮大起来,成为左右世界的一种宏大的声音。只是一个民族的兴旺发达并不像说说那么简单,机遇与能力似乎都不怎么照顾他们;于是既然实在没有办法做到,不妨就真的用说来解决,用梦的方式去疏解他们无法宣泄的郁闷。
神就是他们实现强大梦想的一个工具,或者说神就是他们梦的基础。这样的梦自从出现以来就得到他们族人发自内心的喝彩,并在族人的沉醉中不断被强化,织体也日趋细密厚实。把自己放在神的羽翼下寻求庇护,是希伯来人把不可能边成可能的唯一途径,这就有了让神的力量不断夸大、神的传承不断饱满的动因。所以,《旧约》就是一种炫耀血统、炫耀力量的宗谱,干支系统做得一丝不苟、四平八稳,希伯来人就是试图通过这样一种煞有介事,来证明自己的凭恃是有根据的。
而就算神已有了无所不能的灵通,仍脱不了他弱小的原形。强烈而简单的狭隘、仇恨引发了偏执、报复的心态,这与乡下婆娘以为皇帝是用金斧头砍柴小家子气是一样的,都是智识的贫乏横作了理想的障碍。有了神之后,就从备受压制而伸张出唯我独尊的欲望,多少带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嘴脸。因此《旧约》上神一方面是慈悲的,总在引领并成全他的族人走向兴盛;另一方面对异教徒又不择手段,有许多险诈、凶残和血腥的分子。只能说,神越是强大,越说明这个民族本身的虚弱与无助。
上帝的专横正是希伯来人不成功的正义与慈爱的塑造,将内在的修养演绎成一种外在的强制,通过神的无所不能来发泄自身的嫉妒与仇恨。甚至这样强烈的敌意一直波及到他们自身,因为对自己现实中软弱的无奈更诱发了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使得《旧约》不停突出着人类自身的邪恶与无能,这不是一种主观态度上的谦逊,而是对虚弱绝对意义上的认命产生的对自我的羞辱,最终定格为对整个人类的轻视。基督教对现世的绝望,把眼睛瞪向天国,只重视灵魂的得救也正是与他的积弱乏力相关的痕迹。
这与中国人的经历有着质的区别。中国的历史历来不缺乏强盛与繁荣,所以中国一直没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神与英雄,因为国人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生存的压力,并不存在太多无可企及的梦想;国人所羡慕的,反倒是淡薄宁静的洒脱,这是超越了力量之后的美与飘逸。
但《旧约》却是一部充满了宽厚梦想的狭隘的国民文学;并不是作为宗教最恰当的经典。事实上他们自己后来也注意到了这样的一种局限,这才有了《新约》的问世。耶稣的言行固然处处不离耶和华的影响,原罪救赎也还是本于《创世纪》的乐园故事,但其思想已经逐步晋入了真正的爱与包容的博大,是真正脱胎换骨的新境界。凡宗教走到了极致都是相通的,都是人类理想共同的渴求,这似乎才是真正的基督精神。
所以,作为中国人寻求信仰的依托而选择基督也没什么不好,但有一部《新约》已经足够了,一力想把自己插进《旧约》的宗谱里怎么都是不恰当的。人家自己都在超越,我们何必蹚进他们最初的愚昧里,一定要做神的近亲。正如我们仰慕东坡先生为这文人的经典并不必改姓了苏去,对精神的揣悟才是第一位的,否则都只是本末倒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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