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岸彼岸
莎莎坐在阳台上,蓝衣白裙,衣袂飘飞。她在等她的蓝澈。她看到天空中厚重云朵缓缓流动,似乎发出呜咽的声音。宛若此刻风穿梭在她空洞的心脏发出的声音。
蓝澈。你在哪里。
我很忙。没法过去了。
如此苍白无力的理由,又骗得过谁。自从她怀孕以后,蓝澈愈来愈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可是当年。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他的眼神是疼痛的,怜惜的。如温柔的潮水把她包裹,把她淹没。甚至窒息。柔软的情话把她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的余晖把大地涂抹成一幅印象画。大块的红色,粘稠如血。莎莎又发了条短信,没有回复。打过去,关机。她渐渐失望。而夜幕像被谁猛地一拉,世界坠入黑暗。
已是寒冬。凛冽的寒风席卷大地。街上空无一人。灯火通明的住宅放射出他们的温暖,映照出莎莎的落魂。她已记不清多少次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这空旷寒冷的大街。内心是一片盛大的荒凉。那天晚上,亦是这样的时刻。他被家人催促回家。本来说好要一起欢乐春宵的。她像一只小猫一样偎依在他背上,向他撒娇。一遍一遍地问,蓝澈,可不可以……他总是回头用嘴唇堵住她要说的话。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留不住他,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遗落一地寂寞。一个人走回宿舍。屋子里还遗留着他的气息。她趴在枕头上,费力地找寻他的气味。惟有此,才得以安然入睡。
还有一次她坐公车去找他。空荡荡的车厢。只有几个男人坐在后面。脸上是相同的麻木与空洞。车载电视上放着港台暴力片。侂幕漆黑沉重。黑暗景物刷刷吞退。心里突然很恐惧。虚汗浸湿汗衫。下车时,全身将近虚脱。面容苍白如纸。终于见到他。蓝澈说,你是怎么那么虚弱?
蓝澈。
那一刻。她顿感全身无力,趴伏在他的胸前。泪水洇湿他的衣衫。他紧紧地搂着她的头,只是紧紧地搂着。
莎莎,你怎么了。
又是那样柔软的声音。是黑暗中一团温暖的火焰,慢慢融化她的心。
我在车上看到了暴力片。而且车上只有我一个女孩,我快吓死了。
有那么严重吗?
嗯。
莎莎郑重地点头。
对不起。宝贝儿。现在别害怕了。有我呢。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手指划过皮肤,发出饥渴的声音。很快,他们就滚在了一起。
突然,蓝澈停下来。
莎莎,没有安全套。怎么办。是否过了危险期。
没关系。没那么容易怀孕。
我还是有点担心。
别管那么多了。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她真的顾不上那么多了。穿越了那么多的寒冷与寂寞,她不想让刚刚燃烧的体温再降下去。已经冻了太久,她要与他工赴火焰,即使烧成灰烬。
两个人贴得很紧。不留一丝让风穿过的缝隙。像冰原中靠在一起取暖的企鹅。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一个人睡时,总是睡的死死的。而与蓝澈在一起,却被梦魔缠绕。醒来后,莎莎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梦中。她总是弄丢了蓝澈,她的蓝澈。在黑暗中。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莎莎。你的梦中是无尽的黑暗。你为此感到恐惧。可是现在实是那样的暗无天日,你却没有一丝惧怕。每天仍是平淡地走过。
莎莎在黑暗中寻找着他。把他的头搂在怀里,以此确认他的存在。惟此,才能入睡。蓝澈。我的傻孩子,我要睡觉了。
莎莎在学校里只有一个朋友贞子。有时莎莎会带她去自己在校外租的房子。一个人感觉太过寂寞。连空气里的灰尘都有寂寞的味道。可是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她还感觉寂寞,她会想蓝澈在干什么。想着想着寂寞的气息就在手指上散发开来。
贞子。不知为什么。我感觉我留不住他,他像一只不断迁徙的鸟,在一根枝条上停留片刻,迅疾飞离。灵魂里涌动着漂泊和流浪的气质。可是我喜欢的就是这些。
莎莎。你行走在边缘。但却无法控制平衡。
是。我们曾经一起沿着铁轨前行。我尽力保持平衡,遥遥晃晃,但只坚持了一小段。没有他牵着我的手,只能走上两步。
一个危险游戏。
不是游戏。是很凶险。我怀疑自己已经怀孕,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发育。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例假。我该怎么办。
除了打掉,还有什么办法。贞子抚摸她的腹部,似乎有小生命的律动。
贞子。如果不上学,我希望可以为他洗衣,做饭。有一个孩子陪我们玩。可是他说,讨厌孩子。孩子是父亲的敌人。无法想象自己是个父亲。父亲,多么可笑。我只想与你在一起。孩子会侵略属于我们的时间,空间,影响我的心情。是个负担。而且让你不再可爱。多么自恋而又自私的男人。为了迁徙时髦无牵挂,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我还是爱他。仍然一次次等着他,一次次失望。坐在阳台上看到楼下汹涌的人流,车流。灯光的河流。惨淡的月亮,宛若虚幻的剪纸。一辆又一辆车飞驰而过。没有他,仍然没有他。只有一次,她推开门。阴暗的楼道里,赫然是他。他的蓝澈。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不羁地笑着。
蓝澈,蓝澈,她扑到他的怀中,像一只离家的小鸟终于归巢。
为了这一次相逢,她发了无数条短信。
蓝澈。我把我们的家布置一新。有你喜欢的大床,很大,很大。来看我一次吧,小乖乖。
蓝澈……
蓝澈……
蓝澈生日那天。她请假去看他。从校园出来时,天已经很黑。闷热。天边乌云翻滚过头顶。车驶到半途,大颗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闪电划破黑暗,像天空的伤口。
到终点站岗时,只有她一个乘客。闪电更加频繁地划过夜空。依稀看到前面的警示牌:前方危桥,禁止通行。公交车甩下她飞奔而去。没有带伞,手中拎着一大盒蛋糕。天地苍茫,雨水从天而降。看到这个沉浸在雨水中的城市。远方迷离的灯火。黑影幢幢。她的眼泪流下来。泪水与雨水混合。
残破的危桥,斑驳的栏杆断成几截。历史抚摸的痕迹。路中央横着几块大石头,仅容小型车辆通过。
莎莎抱着蛋糕在雨中飞奔,如轻盈的燕子起落。从此岸到彼岸。为什么心里有隐隐的恐惧呢。
终于到了彼岸。回望河那边,一如刚才。仿佛没有过桥,仍在此岸。河水污浊,滚滚东流。天地静穆,暴雨依旧。
一切与曾经的梦境何其相似。亦是梦见去找蓝澈。直过那座桥。却不回到原地。心里突然很害怕,但已经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重蹈覆辙。蓝澈,蓝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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