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在官军围剿中李自成兵败潼关，单率五十骑从武关仓惶逃至郧阳；被李自成们唤作“贺疯子”的明军总兵贺人龙，剿杀中越战越勇且屡剿屡胜！贺人龙竟先后擒了滚地龙、斩了蝎子块；震慑之下，那唤作金翅鹏、混十万、扫地王、过天星、张妙子、邢家米等各路农民军原首领及随从闯王李自成的火天王、镇天王、九条龙、小红狼、九梁星等人，也相继降了大明……
刘宗敏誓保闯王出围！他们在郧阳尽焚辎重、微服轻骑走入河南到豫西伏牛山中蛰伏，似死灰复燃的闯王李自成沿路鼓煽、复得追随者万余众；继而破永宁斩万安王、与“一斗谷”合兵再克宜阳掳掠后，复又折头西南进至卢氏地域这伏牛山腹的逶迤山岭之中。
这年河南遭遇了大饥荒，市场上粮行里斗斛万钱、穷百姓哪儿买得起？官府也迟迟不开仓赈灾，致使那褴褛不堪着四处逃难且已饿得严重浮肿的饥民们为抢刮树皮、争挖野菜恶言相向，甚至把倒毙于道的饿殍竟也悄悄拖去了分食充腹，整个儿一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凄惨光景！
豫东的杞县举人李信，尝出粟赈济饥民，反被地方官诬他是盗捕之；江湖绳妓红娘子率数百饥民破狱救出李信，往投李闯王！李信又遗书招友、引荐了卢氏举人牛金星；金星又荐一卜人，乃通河洛数的豫东永城县矮人宋献策。宋献策陈上籤记，有“十八子主神器”六字！诠释说，这“十八子”隐寓李闯王的李字。牛金星等人把此包含六字的籤记传出、上下欢呼；各地灾民百姓投来相跟趋附者众。一时间里，这蛰伏在伏牛山里的闯王李自成竟咸鱼翻身般重整旗鼓，和重聚的众老弟兄们日夜操持在伏牛山里开矿炼银、招兵买马、编队教习演武，呈现一幅欣欣向荣景象。
这日黄昏时分，已是一整天钻钻出出、巡视了白土那一带康山、王练沟那数十眼掘银坑洞的李闯王，面容略带着疲惫倦意和双喜及二十余个亲兵扬鞭策马，穿“九里沟”过三川镇翻过闷墩岭，又赶到那唤作“石庙”地方北面布满坑洞口的大北沟里。
大北沟里那后来被矿工们称作“天王堂”的最大洞口处的一木屋里，来此督视冶炼、被营中唤作“宋矮子”的军师宋献策和“二虎（闯王部将刘体纯）”正洗手准备吃晚饭；闻知闯王来了、俩人赶紧揩拭了手慌忙出迎。
李闯王只在木屋门口接了送上来的热手巾抹把脸，也不进入木屋落座、仍还要进矿洞视察；宋献策和二虎等就赔着笑拱手相拦：“闯王！见秀和来这儿巡医的‘老神仙’那徒弟俩人，都已去赤土店白沙洞那一抹地儿了、后晌来人报说是塌洞了；你看这天色都要黑了也还不见回来。闯王怎不在山脚下那排大木屋处使人来唤我们？你却径直上山了！闯王，你且进屋歇一歇；亲兵们也说你已鞍马劳顿一整天了，就进屋先歇歇罢。虽千头万绪，可你是咱义军队伍的主心骨顶梁柱呀！此时闯王你的身子骨却是第一等的要紧；坐下且略垫补些肚子，明日进矿坑再去察视也不迟嘛。”
李自成只好站住了：“军师！看你们唠叨的，近来大家都是心急火燎的，你们就别光说我有甚劳顿不劳顿的嘛。眼瞅着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弟兄，咱不赶紧着扩充军饷怎行？献策，我也不是泥捏的；你休听双喜（李自成义子）他们胡说哩，我劳顿个甚？嗯，也好！我倒是很有些饥肠轱辘的，那咱就趁热吃些‘搅团（豫西山区用玉米面做的糊涂状咸主食）’也好！”刘体纯闻声，就叫人赶紧端来洗脸水服侍闯王抹洗了去小饭桌前坐下，自成就嚷着催人捞了两大碗酸浆水菜、“厨房”也已把晚饭‘搅团’端上了小饭桌。
仨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谈事儿。这“宋矮子”就在饭桌上一件一件地禀告说，今天他和二虎疾疾也赶来“石庙”这北沟里的目的有二：一是因为察看核实见秀（李自成部将田见秀）老是嚷着说是掘矿人手不够增添人力之事；二是前几日闻见秀报说那些招募来的冶炼工匠中竟有人偷携了银子逃跑的事儿，他和二虎来此理案审问。
李自成从白土那康山金矿地方一路巡视走王练沟等矿口的过程中，也已知道宋献策和刘体纯来这石庙的大北沟里；这一会儿听了军师宋献策的禀报后就说：“军师，有关招募人这事儿就由你和李岩（李信此时已改名为“李岩”）俩人帮着见秀操心早些办吧！我向他要扩充军饷银子嘛，他也是急得心如火燎！你俩可使人悄悄到你们豫东地儿多招募人来给见秀嘛；咱得‘有水快流’呀，我也还指望他多给咱弄军饷银子哩！你们也想想，咱在这山里屯兵聚将的猛一下添来了这么多弟兄，没有银子、咱让大伙儿喝西北风啊？”献策和二虎连连称是。
李闯王呼噜着朝自家嘴里扒拉着那“搅团”，又接着听宋献策禀报来此审理案件情况；当他听得宋军师说是有工匠屡偷银子，就暴躁着恼怒起来：“你怎不给见秀说嘛，把这些个工匠一个不留地都抓起来！剁了他们那爪子、全杀了，都给我砍了示众！回头了咱再招募些好的来嘛。”
军师“宋矮子”摇头不语，只是用手里筷子缓缓拨动着碗里的“搅团”难以下咽；他不是吃不惯豫西至陕西一带地儿的这种玉米面的食法，而其实是他不同意李自成们学着官军那动辄“砍头示众”的做法。可面对着见秀仍说这偷银子事件还是屡禁不止，自己也还暂时又提不出遏止住工匠偷银子的最佳想法和做法，闻听闯王又说要杀人示众，一时竟无话可说。宋献策也知道，在招收的一些工匠和部分士兵一起在这里开矿炼银中，有一些工匠确实手脚不干净、屡犯禁令！这些人在劳作中，看着这里的矿藏丰富，炼出来的银子成色好、质量高，便起了贪婪之意、就偷偷地设法子偷取出去找石庙当地人卖掉。前几日被驻守合峪的一些兵士夜巡时逮着，扭送给田见秀统统斩了；田见秀把连管辖看守路口的小头目也使人绑了来，严厉训斥后也被责打了军棍！这之后，山上还有些个手脚不干净的人仍尚不知改过收敛，这两日田见秀部的士卒仍还抓获有几个屡教不改携了银子欲逃跑的工匠；宋献策就说的是这些事儿。

二
第三日，各杆子的大首领按议事例制赶来老营；商议的诸事其中有俩事儿就是：其一是商量着各营里给田见秀增人抓紧开矿冶炼；其二是如何整肃矿山、遏止偷窃银坨子之风！
有关各营拨人增給在矿山上的田见秀一事儿，田见秀倒是建议：由各营分别都拨出一哨、各去包了洞口掘矿；炼银子时则再相对集中。他说这样子也便于管理且各哨的士卒们还可以抽空了操练、不荒疏军事。各家首领听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