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剑
一
冰封之城,从降下第一场雪开始就会与世隔绝,这里的繁华会魔法般的凋零,似乎只是一夜间就已经千里冰封天寒地冻,一切生灵尽数潜藏,只剩寒风在天地间呼啸奔腾。
十年已过,月女侠重回故地。十年前的林月弯梦着现在的月女侠,而现在的月女侠却又怀念着过去的林月弯。那时十五岁的林月弯被圈在自家院子里天天高楼倚栏目断远山,思绪随风渐飘渐远,幻想着山的那一边是什么,一直往南又能见着什么。弟弟在院子里跟着师父学剑,总是开小差偷偷溜上楼来在她背后大叫一声姐姐,企图吓她一跳,可是每次她都早有准备对弟弟的喊叫完全无动于衷,然后翻眼白弟弟一眼算是回应。弟弟的师父是一位很英俊的剑客,总是很认真地教弟弟练剑,然而弟弟那时压根不想学,学剑完全是被父亲逼的,那位剑客也不怎么强逼弟弟学。她总是偷偷瞧着那位剑客英俊的脸,然而那位剑客从来没有抬眼望一眼楼上的她,有空的时候那位剑客就会站着发呆,然后神情变幻似悲似喜。弟弟的师父后来也成为她的师父,她与弟弟都不知道师父竟是剑圣弟子,更猜想不到师父会是现在的剑神,她与弟弟那时只知道师父名叫苏慕秋,武功很厉害,家里为弟弟选师父那天,苏慕秋一脚便踢晕了一位钢铁般坚硬的大汉。
以前的宅院早已卖给别人,月女侠只能从大宅门口走过往里望一望,然后将过去留在身后。以前的夜晚,总是在夜半时分,她与弟弟翻出院墙开始巡视小城,那时的星月双侠一出现便让城里的贼盗陡然间生计紧张起来。
城外雪野茫茫,只有稀疏几株白杨树剑一半直指晦暗天空。过去无数个夜晚,她与弟弟就在这里跟着师父学剑。那时夜空星月同辉,地上星月双侠嘻嘻哈哈打闹,旁边师父面带微笑,师父的微笑在夜色里神秘而意味深长,仿佛早已知道今日的摸样。
远方雪山在晦暗天气里变成一片黑影,仿佛压在天际的汹涌乌云。在那些雪山之中有一尊苏慕秋用剑刻下的石像,摸样宛若天仙,月女侠见过一次,从此再不敢去看,那是让师父曾经魂牵梦绕的人,也是让月女侠现在万念俱灰的人。那人是那么美丽温婉,苏慕秋现在陪在她身边一定很高兴的吧。月女侠神情惆怅,心想不知师父有空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月女侠寻找师父已经十年,师父始终毫无音讯。
夜色悄无声息从晦暗天空降下,世界只剩下黑白勾勒的轮廓,月女侠叹息一声,转身回城。过去跟在师父身后嘻嘻哈哈回城的林月弯也已只是一片黑白幻影。
灯火已亮,街上覆盖的白雪让行人践踏成一路污秽,月女侠怅然走向客栈,夜色迷茫里仅有她一人身影。这里客栈只有二三家,因为漫长冬季生意太过冷清,所以客栈设施也不可能很好,到了一家客栈门口一看果然如此,阴暗的灯笼映照着油漆斑驳的店门,霉味老远就能感觉到。月女侠叹息一声。过去家在城里,如今自己却是外来旅客。
正要进店,不料里面野马般闯出来一人,那人见到月女侠站在门口却刹不住身形直撞过来,圆睁着双眼,大张着嘴,摸样不堪入目。月女侠一闪身,那人直接扑进街上污秽雪堆,哎呦一声叫。这时店门里又冲出来几个彪形大汉,见状哈哈一阵笑,向那人拳打脚踢而去,那人左翻右滚一边抵挡一边呼痛,狼狈不堪。
月女侠皱起眉,心想不知何时城里变成这般野蛮横行,正犹豫着要不要管,挨打那人却叫起来:“姑娘救我!”那几个大汉哈哈大笑,暂时停手,一人说道:“你个大男人竟然叫人家姑娘救你?她救得了你吗?”挨打那人说道:“没看到人家姑娘手里有宝剑吗?人家是女侠。你们最好现在放过我,不然女侠宝剑一动你们脑袋搬家。”那几个大汉又大笑起来,继续拳打脚踢,那人又叫救命救命。
月女侠看不下去,喝道:“嗨,你们住手。”挨打那人听见大喜,叫道:“女侠叫你们住手,听到没有?”那几个大汉渐渐收手,回头看着月女侠,一人问:“姑娘还真想多管闲事?”月女侠见挨打那人这时一副得意摸样,无意帮他,冷淡说了句:“要打一边去,不要在这里。”对方一人冷冷说:“还是姑娘你一边去吧。”月女侠神色冷淡,滑步向前,手中长剑带鞘指出,立刻戳倒说话那人。其他几个大汉吓了一跳,纷纷退后几步,因为手中皆无兵刃一时不敢向前。前面挨打那人见状哈哈大笑道:“知道姑娘的厉害了吧?”月女侠觉得这人也非善类,于是默默收剑转身走进客栈店门,留下挨打那人大惊失色。
那几个大汉又过来围住挨打这人,一人揪住这人衣襟喝道:“你到底还钱不还?”挨打这人叹息一声说:“好吧,我还,你把手松开。”那人松开手,挨打这人却只掏出一枚铜板,眼珠子一转,说道:“咱们先赌一把,你们赢了,我一次连本带利还清,我赢了,你们宽限几日,如何?”那几个大汉犹豫片刻,一人竟然说道:“好,你最好说话算数。”挨打这人呵呵一笑,将铜板高高抛向天空。当铜板翻滚着落下,挨打这人立刻咒骂了一句,那几个大汉齐声大笑起来。月女侠在客栈里听到这些,心想幸好没有多管闲事,那个倒霉的赌棍完全活该。
次日清晨,月女侠在客栈大堂里吃早餐之时又见着了那个倒霉的赌棍。当时外面寒风呼啸着将满天雪粒四处抛洒,那人就从风雪里嗖的一声窜进大堂里来了,神情喜悦,昨夜之事如同昨夜之梦一觉醒来不留一丝痕迹。月女侠觉得那人五行属火,所以才会这么永远飘飘然向上,不过月女侠最不喜欢属火的人,一股恶劣气息老远就能感觉到,寒冬腊月竟然只穿两件棉布薄衫,还不觉得冷。最重要的是,属火之人皆长相粗糙,五官全都想要逆上作乱似的,这一位自然也不例外。月女侠装作没有看见他,低头吃饭。
那人却直接来到月女侠的桌前坐在月女侠对面,高兴说道:“嗨,女侠,昨夜多谢你拔刀相助,我请你吃饭。”月女侠冷冷说:“不必,我可没帮你。不过你怎么没事了?我以为他们会杀了你的。”那人嘁扼一声:“区区小钱,还给他们便是。我现在有的是钱。”说着将两锭银子拍在桌上。月女侠不解问道:“你既然有钱,干嘛还挨那顿打?早还给别人不就没事了吗?”那人忽然悲伤起来:“我是卖了宝物才有钱的,昨夜本来舍不得,谁知老天都不帮我,唉,只好贱卖了。”
月女侠不吭声自顾自吃饭,那人忽然仰首向天嚎叫道:“妹妹,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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